【郑蔡】不知春（上）
别人都说点香阁是个神奇的地方，管事梁妈妈更是金陵城里最传奇的人物，门庭若市，每日从早到晚来的客人络绎不绝，直到蔡居诚来了之后。
当然生意不是不好，而是更好了。除了惯常来的达官贵人，还有江湖上各大门派的少侠，特别是武当的道长，一个个看上去清心寡欲的，却把大把大把的宝石银子往点香阁里砸，就为了见蔡居诚一面。毕竟谁都想看看昔日武当最心高气傲的二师兄沦落风尘是怎样的可怜模样。
武当少侠：我不是，我没有，我们是真心的。
蔡居诚烦躁得很，自己一不小心中了万圣阁和翟天志的诡计就算了，还在点香阁被梁妈妈一坑再坑，这世道都来欺负单纯的我……他还穿着在武当的时候的衣服，梁妈妈美其名曰居诚喜欢穿就穿，还不是想看他被更多的人嘲笑吗。
“滚！”
少侠见了今天份的蔡师兄，心甘情愿地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留给了他，就算知道梁妈妈会克扣师兄的小费，他还是得给师兄的小金库留下一点钱的。
梁妈妈在的时候也不敢对蔡居诚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毕竟这是明晃晃的摇钱树不是，特别是作为花魁游了几次街之后，她对蔡居诚藏私房钱的事儿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后来点香阁换了管事，沈袖笑眯眯的样子有时候会让蔡居诚看得愣神，住在他隔壁的怜花公子跟他关系比较好，毫不留情地调侃他是不是看惯了正义的江湖少侠之后倒喜欢上奸商了，蔡居诚忍不住翻白眼，但也一本正经地解释是想起某只老狐狸来，怜花公子再问，他就不说了。
日子还是一天一天要过的，蔡居诚每日煮上一壶不知春，茶香袅袅跟少侠对席而坐，日子比以前在武当山上都来得慵懒，甚至开始看上了乱七八糟的话本。暗香的宁宁和林曼薇不时来看他一眼，就算每次都被他赶跑，但还是留下了不少值钱的宝贝，蔡居诚用一个小箱子一一收着，想着什么时候有时间再还给两个小姑娘。
直到有一天蔡居诚在点香阁里看见了宋居亦，是真的宋居亦，武当四师弟宋居亦本人。
“妈啊！”端着托盘的蔡居诚一开门就看见了笑嘻嘻的宋居亦，实在没忍住叫出了声，要不是他手稳紧紧抓住托盘，上面一套上好的茶具都得废，那他今天的工钱也就都打水漂了。
宋居亦迎上来，吊儿郎当地叫了一声“蔡师兄”，蔡居诚看他没有穿道服而是一身点香阁小厮打扮，不禁拧起了眉头，“干什么呢，这地方也是小孩子来的吗，而且你穿成这个样子作甚。”
“二师兄，你看看楼下，来这儿的还有小和尚呢，为什么我就不能来了。”宋居亦拍了拍肩膀上的毛巾，“师兄，沈袖管事让我来给你打下手的，你有什么吩咐啊？”
“？”
“是这样的啦……”
最近各大门派的掌门一合计，觉得亲传弟子们整日呆在门派里，还不如常下山历练的外门弟子有生活经验，于是联系了江湖各大势力，给他们找了五个历练的地方。宋居亦恰巧路过点香阁，就进来了。蔡居诚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是最近江湖太安静了是吗，各大掌门吃饱了没事干专整幺蛾子？
宋居亦的工期是七天，每日跟在蔡居诚后面帮忙沏茶赶人，以及跟他师兄闲话几句，还给他送了不少的话本，各种组合都有，蔡居诚看得开心，忍痛给了他好几颗玉石。
“以后别来了。”送宋居亦走的那天，蔡居诚不轻不重地往他小腿上踢了一脚，转身关上了门。
宋居亦出了点香阁，静悄悄地绕了远路，往后面的应天府去了。
郑居和在等他。武当的大师兄脱去了道服，改穿了一身儒装，还拿着把折扇摇啊摇的，被偶尔一见的萧居棠笑是“狗头师爷”，然后未来掌门这个月的零花钱很自然而然就没有了。
“大师兄，据我这几天的观察，二师兄可好得不得了，点香阁里没有人敢欺负他，你别担心。”
郑居和和善一笑，跟英万里又续了七日工期。
点香阁里谁也不相信蔡居诚跟天天来扫黄打非的郑居和没有一腿。是的，郑居和不再天天在应天府里装师爷只动脑子了，他背了剑匣换上官服开始上街巡逻。
众所周知，武当上下都很喜欢且尊敬这个大师兄，英万里略一思量，就把今日在应天府当值的武当弟子都划给了郑居和。到了晚上，郑居和脚步一转竟然进了点香阁。身后的武当弟子面面相觑，大师兄也对二师兄感兴趣？但是这一大群人进去是不是不太好啊？
蔡居诚恰巧送一个云梦师妹出门，经常在武当各处荡悠的小云梦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郑居和，兴奋地拉着蔡师兄的袖子指给他看。郑居和也抬头看他，露出一个蔡居诚极其熟悉的微笑，他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沈袖从房间里出来，点香阁早在郑居和带人进来的时候安静了下来，“道长是第一次来？点香阁有点香阁的规矩，见我们居诚可是要排队的，您这副来势汹汹的样子，前面的少侠可不乐意啊。”
“沈管事多虑了，我今日来不是为了居诚，”郑居和笑眯眯地迎上去，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来，“据大明律第五卷第二百三十二条规定，为保证孩童的健康成长，烟花之地不得雇佣童工。看您这上上下下的小和尚，怕是违反了律例吧。”
“道长，我这儿早就不是什么烟花之地了，你这是含血喷人。”
郑居和取出另一张纸，“据我所知，应天府记录在案的点香阁可还是秦楼楚馆，看来沈管事实在太忙，不曾到府衙去修改啊。”
这句话噎得沈袖无话可说，点香阁明面上是他为大，但是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小小管事，就算点香阁如今里里外外都改作了茶室，真正的主人并没有发话，他又如何去修改呢。
蔡居诚和云梦小姑娘面面相觑，这郑居和是闹的哪一出，竟然跑点香阁搞事，蔡居诚清了清嗓子，刚要开口，就看见沈袖偷偷往郑居和怀里塞了好几张银票，“道长，点香阁和应天府可谓是远亲不如近邻，您行个方便，这钱就当请您喝茶。”
“这怎么行……”郑居和似笑非笑，一双狐狸眼转了一圈准确地黏在了蔡居诚身上。
楼上的人不自觉地打了个颤，沈袖那双狐狸眼也顺着郑居和的眼光往上瞧，就看见了穿着道服的蔡居诚，“道长可是想见居诚？请上楼吧。”
蔡居诚：喵喵喵？说好的排队呢？
其他少侠看着这情况也是敢怒不敢言，而且武当大师兄想看看武当叛逃的二师兄那也是平常的事，点香阁里里外外这么多人呢，应该不会闹出人命的……
郑居和意思意思地行了个礼道谢，云梦小姑娘看着蔡师兄嘻嘻一笑，蹦蹦跳跳地走了，下楼时还不忘问郑师兄好。
混在人群中围观的宋居亦和萧居棠不由得啧啧称奇，大师兄竟然连应天府内部文件都能拿到，不愧是当过狗头师爷的人。蔡居诚被两只狐狸吓得还杵在原地，直到郑居和扯了下他的袖子，直接把人扯进了房间。
“郑居和！”
“师弟，我是来喝茶的。”
郑居和心平气和地坐在茶桌旁，把茶壶放到小火炉上，茶香很快就飘了出来，这是一种奇异的香味，似兰又似桂，清甜浓郁，“听说师弟煮的茶能与人的所见所感产生共情，不知道居诚可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
他一句话换了两个称呼，蔡居诚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能坐下看他烹茶倒茶。
“说起来居诚的茶艺还是我教的，没想到现在能派上用场。”
蔡居诚随便应了一声，他自小失孤，在后山被萧疏寒捡了回去就一直跟着大师兄长大，郑居和以前学过一段日子茶艺，无聊的时候也顺便教给了蔡居诚，那是蔡居诚难得除修习道法外认真的时候。
郑居和把茶端到他面前，“师弟啊，我今天是客人。”
蔡居诚冷着脸看他，“你出去打听打听，哪位客人进来不是为了送玉石和听我一句滚。”
郑居和哂笑，把背包里大大小小的宝石萃玉和各式花儿都拿了出来，顺便还有仓库里十多只香炉和数十张特赦令，在点香阁里见惯大场面的蔡居诚都惊了一下，“这些是最近少侠们送我的东西，你先收着，还有许多在山上仓库里，我得空便回去拿。”
蹲在隔壁怜花公子房间听墙角的宋居亦紧紧拉着要暴走的萧居棠，小棠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在花子会赚的钱被大师兄尽数拿走就想打人，何况他还在这壕无人性地讨好二师兄，这是天要亡我的节奏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