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良】三奏高楼晓(上)

        别问

        问就是看上了


1.

      “谢爷辛苦。”

      “您辛苦,快给你们爷看茶。”

      夜凉如水,孟鹤堂踏着月色进了家门,他有点怕黑,赶了一程夜路,虽则跟着的人多但还是精神紧张,这进了家门总算是松了口气,谢金一直在等他,货到该上账,当铺上的账面也是越早交代清楚为好。虽然年纪相仿,但谢金是长辈,孟鹤堂自然是不好怠慢,匆匆喝了两口茶水就开始对账。两人收拾整理好已经过了三更天了,谢府的马车一直在门外候着,孟鹤堂送谢金出门,意料之中的被撩开马车帘子的李鹤东瞪了。

      孟鹤堂从认识李鹤东那一天开始就不敢惹他,嘻嘻笑着打了个招呼就扶了一把谢爷将他送上马车,谢金倒是笑得高兴,握着李鹤东的手摇了摇,结果被直接甩开,不过他本来还担心过李鹤东不想等他了直接先回家呢,所以丝毫不影响心情地回头笑着跟孟鹤堂摆摆手,“明儿领你去当铺转一转,早些歇着吧。”

      “好嘞,您走好。”

      整得跟跑堂的一样,孟鹤堂忍不住笑着吐槽了自己一句。他很累了,在后院暖池里泡了一会儿还差点睡了过去,裹好外袍回房沾床就睡着了。


2.

      谢金知道他辛苦,直到午后才上门,顺便还在京城有名酒楼的订了一桌酒菜送到孟府,孟鹤堂管不住嘴,就算不敢说李鹤东什么,但他敢调戏谢金,连说了好几句师爷贤惠。

      于家的当铺可说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当铺了,孟鹤堂双亲过世得早,他从小就养在于谦大爷身边,此前一直在外面跑生意,也是于谦直到今年才想起来家里还有个已经二十五岁了该定下来的孩子,所以才把孟鹤堂叫回来把当铺交给他打理。

      “大爷说了,当铺从今日起就姓孟了,有事儿就去找他。”

      “知道了。谢爷今晚有事吗?”

      “我今晚要去戏园子。”

      李鹤东抢先开口,谢金忙连连应是,不好意思地笑笑,“戏园子里有他一个小兄弟,弹三弦的。”

      “三弦?哪个戏班子?”

      “您怕是不认识,他们去年才来的京城,这不年前班主去世了,只留下一群半大孩子撑着,孟儿一道去听两曲吗?”

      孟鹤堂同意了,他从小爱玩,跟在于谦身边之后更是天天有干爹带着玩闹,俨然一个合格的浪荡贵公子,更兼他还好唱两句,以前还在京城时大大小小的戏班子都去过。

      这戏班确实是个小戏班,门前零落的也没见什么人来往,李鹤东看起来是常来的,还有给他留的桌子,三个人坐下,小伙计前来看茶,李鹤东顺嘴问了一句,“九良今天唱吗?”

      “他弹弦子呢,开场就上来。”

      茶倒是好茶,孟家家大业大,孟鹤堂门路又广,大大小小的生意都做过,也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舞台侧边上来几个人,那个拿三弦的看向这边时微微点头算是行礼,李鹤东潇洒地挥挥手,旁的谢爷忍不住轻轻掐了他一下,眼里的意思也是一清二楚:看看你爷们吧!

      孟鹤堂对李鹤东的小兄弟没什么兴趣,虽说三弦弹得是不错,一听就是师传名家,只是这人确实是瞧不出哪里好啊,谢金看出来孟鹤堂兴致缺缺,“您是不知道,这孩子能弹弦子也能上台唱戏,您别看这儿上台的人少,要不是戏班不景气了,个个都能成角儿。”

      孟鹤堂一看桌子上写的节目单也确实是来来去去只有几个人,“这儿怎么了?”

      “他们刚来京城的时候这园子可是客似云来,这一个个小郎君青年才俊的,有不少大户人家的小姐也慕名而来,可惜年前老班主得病去了,班主只有一个儿子,叫张九龄,接手了戏班。别的园子看这边一时乱了手脚,背地里都把人抢过去了,现在就剩下他们这几个师兄弟苦苦撑着,但看样子也是撑不了什么日子了。”

      一曲唱罢,两人跟着稀稀落落的掌声鼓掌,李鹤东扔了一锭金子上台,台上那弦师上前接了,趁着轮换的当口到后台放下弦子又走了出来,拱手向三人行了礼,谢金介绍说这位是孟爷,他便又行了一礼才坐下。

      “九良,别饿着自己了。”谢金把装满点心的食盒推到人面前,李鹤东对周九良很上心,不过谢金也不说什么,小孩年纪小,还救过他家东子的性命,所以两人每回来看他都带着一堆吃的用的,戏班确实是不景气了,孩子看上去又比上次瘦了一点。

      周九良笑得露出了牙齿,“谢爷放心,饿不着的。”

      “你们最近可好?”

      周九良瞬间收了笑容,他看了眼戏台上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旦角,神色沉重地摇了摇头,“前几日又走了几个人,生意也不景气,现如今大事小事都指着九春哥操持,但他总有忙不过来的时候,箱子里的银钱也没了不少,咱真的快吃不上饭了。”

      李鹤东早就劝过周九良也离开戏班,但他们这群师兄弟是从小到大长起来的,自然不可能只要自己好过而不顾其他人。于是他们也不再劝,安静听完这出戏就起身离开。周九良把三位爷送出戏园子,转身回去了。

      孟鹤堂一直没有说话,他不认识周九良,更不了解其中的弯弯绕绕,一晚上下来也就人那个开开心心的笑容给他留下了印象。


3、

      张九龄突然晕倒了,王九龙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人一夜,实在是熬不住了,李九春进来赶他去睡觉,探了探张九龄的额头还是热得烫手,才想起来叫人去找郎中。几个师兄弟围在床边,想起师父的事情一个个都愁眉不展的,幸好郎中说只是发热,没别的大病,周九良才松了口气跟着郎中回医馆拿药。

      周九良从医馆出来努力逼自己笑了笑,又去糕点铺子买了一盒桂花糕,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人会挡他的路。

      是另一个戏园子的人。他们刚来的时候,周边的戏班可是都比不过他们的,谁知道班主一死,都上赶着来抢人。周九良本来就是个安静的孩子,平日里很少出门,他这才想到也不知道经常上街才买东西的九春哥有没有被欺负。对方几个大汉直接把他推倒在地,他翻了个身躲过第二脚,爬起来把药包和糕点抱在怀里,“你们想干什么?”

      那是周九良最好看的时候,小孩年轻,虽然没有说是什么眉目如画,但因为吃不好瘦得整个人都显出了病态美,而且他这个人有一种自成一派的冷冽感,平日里弹弦时出尘脱俗的气质也讨了不少人的喜欢。

      这条小街上人少,这群人明显是看准了时机来抢人的,一个男人上前要拉他的手臂,周九良闪身错开,却被另一个人截住,周九良一心不想别人碰他,但是他从小学戏,会的功夫也就是戏台上的花架子,根本就没有什么还手之力,没一会儿就被逼到了墙根上,桂花糕也被砸得稀碎。

      “干什么呢?”陌生男人低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那群人愣了一下,周九良趁机闪身躲开,看清来人的相貌才发现是那天来的孟爷。

      “孟爷。”

      周九良喊道,孟鹤堂恰巧从这边绕近路回当铺,本来不想多管闲事直接离开的,没想到是李鹤东的小兄弟,这才出声救人。他拽住周九良的手腕把他拉到自己身边,目光扫射了一遍那些人,“各位,光天化日天子脚下,还敢明目张胆地抢人不成?”说着他还把周九良往自己怀里带,“你们也不出去扫听扫听这是谁的人。”

      这群人并没有听说过周九良勾搭上了孟家当家的,但也不敢质疑孟鹤堂,相互看了几眼就离开了。周九良立马甩开孟鹤堂的手,“多谢孟爷。”

      孟鹤堂发现周九良好像和一般的戏子不一样,突然来了玩心,他拦住周九良,这不是隔壁戏园子那群人的粗鲁动作,而是贴近他,继而用手中折扇挑了他的下巴问他急着上哪去。

      这动作也过于孟浪了,周九良偏头躲开,身体也往后退了两步,他退孟鹤堂便进。孟鹤堂也不是大街上就要调戏别人的浪荡子弟,而且周九良还是李鹤东的朋友,只是觉得这孩子的反应确实与旁人不同,有点可爱啊。

    两人推搡之间,周九良怀里的药包掉到了地上,他总算想起来家里大师兄还等着他回去,孟鹤堂也愣了一下,抢先一步把药捡起来,“你生病了?”

    “没有。孟爷,我要回去了。”

    孟鹤堂捏住他的下巴瞧了瞧,“我看你这都瘦脱相了,又没有好好吃饭?”

    “孟爷,这跟您没有关系。”

    孟鹤堂啧了一声,虽然不满周九良冷淡的态度,但也不能对人家做什么,任由人把药包抢回去,急匆匆地离开了。

    李九春在屋里急得团团转,九良出去这么久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欺负了,张九龄这边又走不开,他刚把九南叫出去找一找人,所幸两人马上就回来了。

    “九春哥,我没事。药已经送到后厨煎上了。”

    “九成在看着呢,九春哥你先去休息吧,我俩在这看着。”

    午后李九春休息好,到张九龄房里看到他吃过药很快就醒了,这才放下心来松了口气,他进了前厅,发现地上桌上多了好些个大小箱子,王九龙看他来了,说这是孟府差人送来的,李九春一愣,没听说过他们几个跟孟府扯上关系的啊,而且他们当家的不是刚从外地回来吗,王九龙指了指安静坐着的周九良,附在九春耳边小声说道,“那送东西的说是给九良的,还说不许退回去。”

    周九良接收到师哥探究的目光,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明白怎么回事,那孟爷存的不知是什么心思,无缘无故送过来一堆衣物吃食,甚至还有一些上好的药材。李九春年纪大些,心里弯弯绕绕的但也不好明说,“那就先收着吧,给九龄补补身体也好。”

    孟鹤堂自己也有点懵,走回当铺的路上想起来周九良咬唇躲他的样子,又想起他怀里的药包和摔在地上的桂花糕,鬼使神差地列了个单子还叫了人来把东西送到戏园子里那弦师手上,就当是接济接济李鹤东的小兄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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